【太敦】Never Say
今天,中岛敦像往常一样七点被小镜花叫醒，七点半吃完早餐，七点四十分和上班路上经过的花店的老板娘打招呼，七点五十八分经过“漩涡”的门口，八点到达武装侦探社，开门，说一句“早上好”，坐到自己的位置开始工作。
一切都按部就班地进行着，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直到一盒巧克力被递到中岛敦的面前。
中岛敦小心翼翼地从下到上打量这个突兀的巧克力和递巧克力的谷崎直美，在后者眯起眼睛的微笑中疑惑地歪了歪头。
谷崎直美在她十几年的人生中第一次知道居然会有人长到十八岁还不知道世界上有一种节日叫情人节。敦先生，你既没被监禁在暗无天日的小黑屋，也不是出身于信息闭塞的贫困县，身为一个正值花季情窦初开的年轻人怎么能不知道情人节呢！
直美小姐，这也不能全怪我啊，我以前待的孤儿院和暗无天日的小黑屋及消息闭塞的贫困县有什么差别吗？
诶，谷崎直美长叹一声，开始认认真真地给这个感情史和头发一样洁白透亮还反着光的小老虎普及情人节。
情人节，顾名思义，有情人的过节，没情人的渡劫。这一天男男女女眉来眼去，看对眼了就送块巧克力当定情信物，进度快的可能就手挽手去约个会，再然后就约个炮，享受生命的大和谐。
洁白透亮的小老虎听到这儿恍然大悟，啊，怪不得今天我家附近的花店老板娘特别高兴，楼下咖啡店“漩涡”的客人也多了不少……唉不对呀直美小姐，按这么说你应该把巧克力送给谷崎先生而不是我呀。还有生命的大和谐是什么？
别管那个，听我说完！谷崎直美用巧克力包装盒敲了一下小老虎的脑袋，对女孩子这点耐心都没有难怪单身到现在。
给你的这个，是情人节另一大特色，叫义理巧克力，就是虽然我对你没感觉但看在你平时那么努力追求的份上就意思意思赏你一个安慰奖，合乎道义伦理的巧克力。
啊？中岛敦更不明白了，我没有追求过直美小姐你呀，不想也不敢，谷崎润一郎的名号可不是摆来看的。
谷崎直美深吸一口气，她现在算是知道为什么前两天看警署最新发布的芥川龙之介通缉令，感觉照片上的这位黑手党本来就寡淡的眉毛比去年更稀疏了一点。气的，都是被这位耿直到没有脑回路的傻虎气的，眉毛都皱没毛了。
已经不想再解释的谷崎直美把巧克力摁进中岛敦的脸，“算了别想了，总之就是至今为止多谢关照了。女朋友目前来看基本是没希望了，祝你早日找到个男朋友吧。”随后用朽木不可雕也的眼神剐了还在懵的敦一眼，及腰长发一撩，甩出一个优美的弧度，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走了。
中岛敦甚至能从谷崎直美干脆利落的皮鞋声中听出一股浓烈的恨铁不成钢。
——
谷崎直美走了，那盒符合道义伦理的巧克力还在和中岛敦大眼瞪小眼呢。不知为何，他总能从这个包装普通的的小方盒子上嗅出淡淡的被鄙夷的感觉，直戳着他的脸嘲讽：“你看看你，情人节连个一起渡劫的人都没有！”
没有又怎么着，中岛敦撇了撇嘴，谁稀罕那些天天忙着自拍美颜磨皮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她们再花枝招展不还是一眼万年地前仆后继拜倒在太宰先生的砂色风衣下？她们加起来都没有太宰先生好看。
中岛敦习惯性地下意识往左边的位置瞟，瞟着瞟着，没在眼角边缘捕捉到一抹棕色才后知后觉地憣然醒悟，我说今早怎么这么安静，在像情人节这种连空气中都散发着荷尔蒙气息的日子里，万花丛中过的太宰治肯定要东风一般吹过十里桃花，顺便问问这些桃花要不要一同飞往西方的天空俯瞰诗意的夕阳，简称一同上西天。
其实中岛敦并不是真的在意什么情人节，他的情感才处于萌芽期，简单微弱但不可忽视。在阴沟里待了这么多年，第一缕阳光是太宰治给的，从此这棵小芽就歪歪扭扭地朝光源努力生长了。除了情人节，似乎其他大部分节日敦都是从太宰那里听说的，去年十二月底的圣诞节太宰拉着他装扮圣诞树，十一月万圣节围着他吵了半个上午要糖吃，五月以埃塞俄比亚国庆日为由甩给他三份未完成任务报告……去年一整年或洋或和的大大小小节日我们居然都是一起过的呢，中岛敦呆呆盯着左边空空的转椅椅背，有太宰先生在天天都像在过节，现在太宰先生不在，感觉情人节这三个字的发音都干巴巴的。
也许我并不是期待节日本身，而是享受和太宰先生待在一起的时间吧。
——
在这个喜大普奔的日子，除了纯情少年中岛敦，还有一个人也是一个人渡劫，心情像雷雨前的乌云，黑压压的还嗞着闪电。
国木田独步一年之中最不待见的节日就是情人节，这一天他可是字面意义上名副其实的在渡劫。2月14日不是任何一个国家的法定节假日，但社内的员工无论男女全都神飞天外心不在焉，更别说太宰治何止是心，连人都飞在外边了。平时天天像放假的侦探社现在更如开闸放水一样一泻千里，堆积的工作淌了一地。和我一起过节的人要在两年零三个月后才出现呢，国木田独步愤愤的推了一把眼镜，用力之大几乎把本体摁进鼻梁里。不对，今年不同以往，我社不是新招了个模范员工中岛敦吗？他总不能也有想着今年过情人节明年过父亲节吧。
想到这里，我们的内定下任社长先生将饱含欣慰的目光投向了模范员工的方向，却看到原本的模范员工正傻张着嘴盯着太宰的转椅，左手还有一下没一下地用水性笔戳一盒包装寒酸的巧克力。
中岛敦正想着“如果我往巧克力里加蟹柳太宰先生会不会喜欢？”，就又被一个方形的东西砸了今天的第二下，这回用的还是长方体的尖角。中岛敦捂着头委委屈屈地抬头瞄了一眼，瞄见国木田独步看见太宰治一样的黑锅底表情时又吓得赶紧低头。
国木田先生你这么瞪我干嘛，太宰先生要跑出去找漂亮的小姐殉情我也拦不住啊。
不瞪你瞪谁！叫你跟太宰学坏上班走神。
国木田独步捏着刚刚用来敲人的文件塞到白毛少年的鼻子底下。少年小心翼翼地扫了一遍，哦，又有来委托抓外遇的了。
中岛敦快速环视了一圈，很好，社里只剩我一个可以出这种外勤的正常人了。
——
委托人是个阔太太，就是富，不白也不美的那种。中岛敦坐在她约的高档咖啡厅卡座里，几乎没有勇气去翻开桌上的菜单去算算自己要干几个月才能买得起这里的一杯咖啡。
那位不白不美的太太坐在对面，声泪俱下义愤填膺地跟中岛敦倾诉自己那位不高也不帅只是更富的丈夫是怎么跟一个细皮嫩肉腰细腿长的漂亮小妹眉来眼去暗送秋波的，听得中岛敦只想吐槽，我还是头一次听说有人能从自己丈夫黑色的烟盒边上一个小红点判断出是口红继而锁定嫌疑人的，您要不要去刑侦大队任职？
出于职业操守，中岛敦还是尽职尽责地埋头记录这次谈话。那阔太太看着中岛敦雪白的发顶，不知怎的突然有感而发，叹气到：“我也知道自己已经不如那些年轻的小姑娘了，留不住人，我可能也没有真的生他气。”
“那您为什么还要来委托我们呢？”中岛敦闻言抬起头，手下不停。这年头的城里人，心思真难猜。
阔太太蹙起了眉，良久，踌躇着吐出几句话：“我就是，就是每次看见他对那个小姑娘示好，都会想起十年前他也是这么对我的。
“然后，我心底对他的喜欢似乎又一次次地死灰复燃。我没有生他的气，反而开始对这样的自己感到气愤。
“所以，我想快点结束，让我有充分的理由不再喜欢他。”
——
中岛敦送走说到一半就开始哭得梨花带雨的委托人后又折回刚刚待的卡座，再怎么着也要把那半杯抵得上自己两个月工资的咖啡喝完。
少年端详着自己映在半杯咖啡里的倒影，笔尖心不在焉地在草稿上划来划去，怎么也想不明白委托人的话。我只知道情人节是用来告白的，没想到还能用来告别。为什么看到自己丈夫出轨反而觉得他帅？如果我看见我的的爱人身边站的不再是我，我会做何感想呢？
中岛敦抓耳挠腮地挖掘自己为数不多的生活经历，发现并没有足够的恋爱相关项，便放弃了挣扎，仰面瘫在座椅上。他想，也对，见过猪跑也不一定会知道猪肉吃起来什么味儿，我又没有外遇的丈夫。
正当中岛敦准备将最后一点咖啡干了时，一阵嬉笑声截住了他端杯的动作。那轻微的声音像一只手拨过琴弦，在中岛敦的心里震荡。
两个人影映在卡座隔墙上的毛玻璃上，隔壁的卡座坐进了一个黑长直漂亮小姐和一个高挑优雅的男士。中岛敦目不转睛地盯着比较高的那个人影，他灵敏的虎耳，广角的虎眼都在告诉他，那是太宰先生。
中岛敦第一反应是，这下不止是见过猪跑，我可能准备能吃上猪肉了。
——
虽然跟了太宰治这么些日子，中岛敦已经亲身体会过太宰治只要是个雌性见到就撩的败絮本性，但还真没有围观过在没有熟人的情况下太宰治的撩妹过程。少年坐着没动，有三成原因是好奇，三成是在意，还有四成是什么，他也不是很清楚。
幸亏这是个高端咖啡厅而不是亲民居酒屋，要不然BGM就不是优雅的肖邦而是嘈杂的猜码了。中岛敦支着耳朵小心地将隔壁的声音全数收纳，太宰治磁性的嗓音一直很要命，他的温言细语夺命一样袭击着中岛敦，尽管这只属于溅射伤害。
太宰治对她说，我见过的所有最美的雪景都在你的眼里。
中岛敦瞪着窗玻璃， 您说过从我的眼里能看到黄昏。
你是霓虹灯下的鸡尾酒，流光溢彩而醉人，太宰治笑到。
我发呆的时候像只仓鼠，特别好玩，您对我说这句话时也笑得如此美好。
太宰治隔着桌子捉起对方的芊芊玉手，那么，您愿意与我共赴黄泉，去看看彼岸最绚丽的美景吗。
当然愿意，有您陪着哪里都是天堂，中岛敦在隔间响起的耳光声中默默地咽下已经冷掉的褐色液体。
少年转着咖啡杯，情人节特别款，杯壁上画有两只丘比特。
——
夜晚，是白天纷扰的沉寂，安静的环境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中岛敦缩在被子里，白天的记忆像气泡一样一个接一个往上冒。
听着太宰治对别人的甜言蜜语，他似乎能看到太宰先生那双深沉得让他溺亡的眼睛在静谧地流转着鸢色的光。中原先生曾跟我发牢骚说太宰先生的眼里塞满了污秽，我倒觉得即使太宰先生的眼里有一些污秽，也还有其他一千倍一万倍美好的风景。
他上扬着完美弧度的薄唇在中岛敦的记忆中鲜明而醒目，吐出的话语是搔在少年脸上的轻风。
不需要去黄泉那么麻烦，最绚丽的风景与我仅一墙之隔。
中岛敦自己都没发觉脸上的表情是与平常不同的欢喜。
太宰先生您真是，太厉害了。中岛敦笑着喟叹，我都甚至没有看见您的脸。
谁说情人节没情人的就要渡劫？我这不是也自得其乐嘛。
中岛敦轻轻地翻了个身，铺在榻榻米上的月光的温度很像上午那剩下的半杯咖啡。
冷掉的咖啡不太好喝，中岛敦咂了咂嘴，舌根深处好像还残留着苦味
太宰先生只有在对待漂亮的小姐时才会说出这种话，才会呈现出不是所有人都能享受到的帅气。这种特殊优待一次只能给一人，只不过每次都正好是别人。
如果我看见我的的爱人身边站的不再是我，我会做何感想？
有什么好想的，我的爱人身边站的从来就不是我。
在这个幸福的夜晚，少年抱着自己难过了好久。
End
初次写文，头重脚轻啰啰嗦嗦，标题瞎扯，多包涵。
谢支持。
【原梗来自同学，有一天她看到暗恋的男生在安慰女朋友，那时候她觉得那个男生比平时更帅了，回到宿舍高兴了好久，但是仔细想了一会儿就突然难过得想哭